尤其会议室里，此情此景下说出这句诗，还有更深的寓意……

庞钦仙身为一院之长，自然学识渊博，无需思索便答道：“出自杜甫《小至》。”

公孙纳转过身来，重新坐回座位上，轻笑道：“杜子美诗中之圣，名留千古，引人神往，庞院长可知抗日战争时期也有一人字子美？”

闻言，庞钦仙表情骤变，他当然知道公孙纳说的是谁。

周佛海，原名明繁，字子美，出生于清光绪二十三年，出名的卖国巨奸。

公孙纳此时提起这个人，定然别有用意，可意在何处？

周佛海早年国外留学回来投身改革事业，后投靠敌人，叛国卖国。

可他的儿子，周之友，原名周幼海，却是一名忠心耿耿的地下工作者，为解放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。

庞钦仙沉思片刻，便明白了公孙纳的意思，饱含深意地称赞道：“公孙首领胸怀浩海，志存高远，乃天下之福。”

公孙纳嘴角微扬，轻笑一声，似是有些自嘲，又有些苦涩。

“我五岁生日那天，在宫里和几名宫女太监玩弹珠，我父亲过来将弹珠一脚踩碎，把跟我一起玩弹珠的宫女太监全杀了，他告诉我，虽有荣观，燕处超然，奈何万乘之主，而以身轻天下？

“自那之后，我再没有一点游戏玩乐的时间，我的童年，也在那一天正式结束，我心中只有天下，再无自我，事事都会从百姓苍生的角度出发。

“我父亲还告诫我，泰山不拒细壤，故能成其高；江河不择细流，故能成其深。成帝王者，当有海纳百川之胸怀，所以他才给我取名为‘纳’，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，而帝王肚里，要能包容整个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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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平民之恨，在于三五，帝王之恨，在于九五。这南柯不管出什么问题，我都恨不了任何人，只能恨自己。

“我曾经很怕行差踏错，祸及天下，故而战战兢兢，如履薄冰，后来我才明白，我顾全不了所有事，如今，我只求无愧于心，庞院长，你可明白？”

庞钦仙动容了……

公孙纳这一番肺腑之言，像是往庞钦仙那如古潭一般静谧深邃的心里丢下一颗石子，荡起层层涟漪。

公孙纳的意思很明显，当年背叛南柯的闵兆，和支持他的那些九黎族人，充其量只能算是内奸，就像周佛海一样，可周佛海的儿子却依然可以行正道，做善事。

难道要一个善良的孩童，就因为他曾祖父犯过罪，处处被人瞧不起吗？

谁家祖上没出过一两个坏人，他们的后人就活该世世代代被人欺辱唾骂吗？那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？一代？两代？十代？

老百姓只想过踏实安稳的日子，谁还有那么多心思整天恨来恨去呢？

换言之，整天恨来恨去的又是些什么人呢？

是真心痛恨还是只是借仇恨的名头欺压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？

要恨，应该去恨入侵的敌人，去恨咎，将仇恨转换成动力，去强大自身，有朝一日可以将那些卑鄙无耻的侵略者踩在脚下！

南柯世界恢复祥宁之后，九黎族人不该继续作为帝皇家稳固统治的牺牲品。

公孙纳不打算再过问闵齐引元一事，他决定要开始改变禁止给九黎族人引元这条法令。

可问题是，这不能凭他一人喜恶，也不能凭一些位高权重之人草草定论。

法不可以轻变，亦不可以苟因。

如果法律时常变动，就会失去公信力，公孙纳需要一个更具说服力的契机，一个可以说服天下人的契机。

这个契机，公孙纳决定押在闵齐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