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5章(2 / 2)

“一家人,三姐说这样话就生分了。”杨时月道,她压低声音问,“三姐开设‘一条街’,是为了提防皇后?”

裴若竹点点头,道:“若是进货、出货,全然握在一个人手里,若是这个人倒了下来,昔日努力便给他人做了嫁衣。”

俗称“一锅端”。

“如今有了一条街,农户们种棉,织妇们织棉,摊贩们买棉,有来处也有去处,纵是我立马散了织造坊,这些以织为生的妇人们依旧有去处。一个大作坊倒下了,还有千万个小作坊能建起来,这才是长久之计。”裴若竹解释道。

杨时月听了此言,面露钦佩之色,心想,无怪那日从“京棉一条街”归来后,官人连连称赞三姐做事缜密,抢占先机。

一条商业街不是那么容易做起来的,这恰恰说明——三姐从修建织造坊之初,就已经着手准备后路。

她绝非要做一份事业而已,而是在谋一条路。

……

……

众人回到伯爵府,裴少淮从府里迎出来。

老太太担忧未消,没肯解下沉甸甸的冠首,而是牵着少淮的手腕,一直念叨今日发生了什么,还问少淮:“孙儿,祖母老糊涂了,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,你只同祖母说句实诚的,会不会耽误你的公事?”

裴少淮边引着祖母进屋,边满脸轻松笑意应道:“孙儿清清正正的读书人,不受这些耽误,祖母今日累了罢?我叫厨子做了你爱吃的圆子,不若先尝一碗再歇着?”

“好好好。”有少淮的一句话,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。

孙儿三句话顶别人十句。

料理好老太太后,裴少淮这才去找娘亲和杨时月,问道:“快散衙的时候,萧内官过来同我透信,说娘亲在坤宁宫里被刁难了,孩儿便匆匆赶回来……都发生了什么事?”

杨时月给林氏泡了一盏枣茶,应过话,把白日里的事说了一遍。

裴少淮全程一副轻松稳当的神态,让林氏心安了不少,她道:“淮儿,牵扯到皇家的事,你要多当心些。”

裴少淮笑笑,安慰母亲道:“孩儿省得轻重,皇后的试探而已,娘亲不必忧心。这朝堂里的水,清了又浑,浑了又清,什么时候都不少搅棍的人,娘亲看得太重了。”

又转移话题,问杨时月:“时月,咱们前日上街时,给娘亲买的那盒胭脂搁哪了?”

杨时月了然,帮腔道:“险些叫我给忘了,我叫人去取。”

“娘亲只管操持家里欢欢喜喜过年,其他事,有我和少津在呢。”裴少淮道。

夜里,裴少淮夫妇休息躺下,这才论起正事。

“官人可琢磨出些什么来?”

裴少淮枕着小手臂,望着床榻顶,道:“此时,确实是个搅浑水、离间人心的好时机,皇后很会选时机……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,皇后这个时候出手,虽达成了目的,不也暴露了她的心思吗?”

只怕得不偿失。

皇帝立嫡长之心不动摇,只要太子不犯错倒下,皇后在一旁使多大的劲,亦或是淮王多么出类拔萃,都是无济于事的。

皇后从前的策略就很对,一直眯着筹谋。

可从今日她的表现来看,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,以致于走错路子了,也不能发觉。

如果不是这样的,那便只有另一种可能——淮王要有新动作了,皇后不必再掖着藏着了。

裴少淮向来觉得,能想明白的事,都好应对,想不明白的,才是万险丛生,噬人于无形。

“先歇息。”裴少淮决定先不想,他把杨时月往怀里搂了搂,温声说道,“夫人今日真是机敏,辛苦夫人了。”

……

……

另一边,裴若竹回到南平伯爵府。

她先喝了盏温茶缓一缓情绪,而后冷静对乔允升说道:“允升,棉织造坊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
乔允升闻言,把怀里的小世子送到门外,叫嬷嬷领到别处玩,道:“夫人想好了?”

“想好了,只留京都里的这一间,年年给边军们织造冬衣,其他各府的坊子,全都按此前打算的,遣散了罢。”裴若竹说道。

他们夫妻都能料到今日,只不过没料到会来得这么早。

裴若竹道:“十五岁时,我受人所欺,吓得生出一场大病来,幸亏有两位弟弟为我点了一把火,把恶人遣走了,如今该是我还这份情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