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8章 早在棋盘中(2 / 2)

姜远整理好袍服,转过身来打了个酒嗝,也不行君臣礼:

“陛下,刚才有没有看到臣背上扎着把刀?”

赵祈佑一愣,脸色微变:“你觉得朕在背刺你?”

姜远哈哈笑道:“没错!当初臣再三与陛下相商,有些事小范围,慢慢来,逐一击破!

陛下可是应了臣的,如今呢?

那孟学海出的策,您动心了吧?剑有双刃,小心伤己!

这天下得乱啊!”

赵祈佑脸色一沉:“明渊,你醉了!”

姜远笑道:“或许吧!”

赵祈佑突然叹了一声:

“明渊,你我兄弟,你该当支持我才是,而不是与我唱反调!”

姜远摇晃的步子后退一步,一揖到底:

“臣不敢!”

赵祈佑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远,突然伸手将他拉到一旁,喝令周围人等退下,这才放缓了声音:

“明渊,你要理解朕之苦衷!”

姜远定定的看着赵祈佑:“靖轩,到底是什么原因,使得你如此急切!”

赵祈佑攥了攥拳头:

“为何?呵!别的且不说,单说推广土豆之事,朕拨下去的种子,大部分门阀士族不但不种!

还将土豆催了芽后,发给一些百姓食用,然后妖言惑众,说朕让百姓种毒粮!

他们为谋自己的算盘,竟行此等事,该杀不该杀!

朕也不瞒你,那些得急病而死的小勋贵,他们就是这般而为!你说该死不该死?!

朕本为百姓所想,一忍再忍,一让再让,得到了什么?!

得到的被掣肘,是被缚了手脚!

你说慢慢来,慢到什么时候!慢到你我头发皆白么!

我大周全身上下都是蚂蝗,不除之,何时能强盛!

外有强敌环伺!内有隐忧!你当朕不想温和么!”

姜远惊讶的看着赵祈佑:“这事我怎么不知道?”

赵祈佑叹道:“如何能让你知道,你必定要阻我!”

姜远看着赵祈佑,叹了口气:

“我从来都是支持你清门阀世家的,也恨不得天下海清河晏,咱们也有对策,并且已初见成效。

但今日殿试,你与往常不一样,你明知那孟学海之策有害,你还点他为状元,呵,所以你现在的话只说了一半!”

赵祈佑与姜远对视着:

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瞒你了,这是伍老大人留下的除疾之策。”

姜远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,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伍禹铭的事。

赵祈佑见姜远不解,又道:

“大周苦门阀士族久矣,姜司徒、张国丈与门阀士族斗了一辈子,你道他们是从谁那传承来的?

但他二人也未能收有成效,你道为何?”

姜远不语,只等赵祈佑接着说。

赵祈佑笑了笑:“要想清除那些蚂蝗,谈何容易。

朝堂之上,为官者大多出自门阀士族,他们会朝自己举起屠刀么?

恰好在此时,你要开办书院,且有教无类,伍老先生就知契机来了。”

姜远听得这话连退三步,惊得目瞪口呆。

原来这些都在伍禹铭的算计之中。

伍禹铭与他在泥路上偶遇,请来大儒助他开书院,出任山长,这些都是算计。

鸿帝还来了个三拒出任院长的戏码,这特么是这两个老家伙演的戏。

姜远只觉浑身无力:“所以,你们一早就定下,要让寒门子弟为刀?!”

赵祈佑避开姜远的目光:“我当时为齐王,对于此事我也是在登基之后,太上皇与伍老大人才告知的我。

这我没有骗你!我也曾想告知你,但……”

赵祈佑说到这里,却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,他知道实情后,并没有选择告知姜远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。

赵祈佑再叹一声:“当初伍老大人只是定下这么一个设想,但需等一个契机。

伍老大人临终前,写给我一封密信,告知我契机将现,我认为,端贤亲王府就是最佳契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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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老先生说过,人都难免一死,有所牺牲再所难免。

为帝者不可忧柔寡断!当狠则狠!”

“哈哈哈…”

姜远放声狂笑,他本以为自己一直跳脱于棋盘之外,却不料早在别人的棋盘中。

这设局之人,还是他最敬重的师长。

姜远突然明白了,当初鸿帝放权给姜守业,可能也是打的这个算盘,让姜守业为刀。

只可惜姜守业狡猾如狐,不肯尽全力,且那时契机也未到。

后来,他们选中了姜远,而且连姜守业与上官云冲都瞒过了。

姜守业与上官云冲是伍禹铭最得意的弟子,他俩怎会去怀疑伍禹铭在算计姜远呢。

再者,伍禹铭也确实大公无私,所行之事皆为大周。

正是这种大公,所以才会将姜远作了棋子。

或许在伍禹铭看来,如是为了大周,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。

没有私心,不管过程,只要结果,这才是谋略的天花板。

“罢了,罢了!”

姜远笑得眼泪长流,朝伍禹铭陵墓方向拱了拱手:

“感谢师公不牺牲徒孙之恩。”

赵祈佑见得姜远如此,心中滋味百般复杂:

“明渊,你也不要怪伍老大人,也不要怪太上皇与朕,咱们都是为了大周好。”

姜远摇摇头:“罢了,望陛下三思而行,不要波及无辜,致生灵陷于烽火。

臣,从此以后授业育人安稳过活吧!臣,告退!”

姜远行了个大礼,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崇德门而去。

赵祈佑站在风中,静静的看着姜远远去,他知道此刻,兄弟情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了。

两人间的理念出现了分歧,有些东西难免会失去,鱼与熊掌不可兼得。

就似即将发生的清除门阀之事,姜远要温和而行,赵祈佑却想一步到位,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。

“明渊,你没错!我也没错!错的是那些门阀士族!

你要缓行,可契机一过,我们不知道要等多少年,我等不及了!

有些必要的损伤,再所难免,日后你定懂我之苦心!”

赵祈佑轻声呢喃,钢牙咬了咬,转身大步回了长乐宫。

而姜远离了皇宫,却是没有回鹤留湾,而是去了伍禹铭的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