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帝的怒火一收,他突然明白,姜远突然提分院,不是针对眼前的事不满而宣泄。
而是真正为大周而想。
鸿帝拿了酒壶,给姜远倒满了酒,叹道:
“先前,也是吾失察,只听得好处,没想到坏处。
但书院已成,分院怕是难了。”
姜远正色道:“不难,只请太上皇卸任书院院长,大儒分流而教,格物书院本部只教格物杂学,不教文韬。”
鸿帝眉头一皱:“吾倒是不在意那院长之位,只是如此,以往的心血皆白费,你舍得?”
姜远苦笑一声:“自是舍不得的,但小舍与长久计,我自要选长久计。
再者,格物书院的授业理念不变,分院后这理念也不会动摇。”
鸿帝也变得认真起来:“说说你的想法。”
姜远答道:“不再让学子们有天子门生之隐号,将文韬部一分为三。
一在燕安城,一处丰邑县,另一处设在兴州,鹤留湾本部不设文韬部。
这三处之地,名义上仍归格物书院管辖,挂书院之名。
如此一来,书院中的大儒授业流派不同,教出的弟子也不同,自然便会有竟争,但又不会舍了书院宗旨。”
鸿帝龙目闪烁,举了酒杯:
“远儿,你才是良臣,若换他人,定不会做这种自断臂膀之事。
你之顾虑很对,伍师没看走眼,来,吾敬你!”
姜远也举了酒杯与鸿帝碰了碰:
“若能得大周长远计,孩儿自断双臂又如何?”
“哈哈,我儿有大义正气!当喜!”
鸿帝开怀大笑,一口将杯中酒饮尽。
姜远这般做,虽然主要是为大周着想,但也有自保的心思。
原来的他太过理想化,不仅是他,包括鸿帝与伍禹铭、姜守业等人也是如此。
他们皆被姜远那番修路论的甜头所吸引,却是忽略了,世间万物福祸相倚的根本逻辑。
诚然,以格物书院的授业理念,能教出大批有用之才。
短期来看,也的确如此。
但从长远来看,就未必了。
假以时日,格物书院出来的弟子便会铁板一块,外人进不得他们的圈子,这是有害的。
于大周不利,也于天下不利。
不管这帝位谁来坐都是如此,就算姜远来坐,也是一样的。
这次春闱,格物书院高中人数极多,往后会更多,终有一天会形成一股不可撼动的势力。
到得那天,格物书院的大祸就来了,大周的大祸也来了。
鸿帝想了想又道:
“我那院长之位还不可卸,挂一个荣誉院长之名吧,让四院皆有吾名,吾仍坐镇鹤留湾。
如此,格物书院的授业宗旨,才能至少十年不变。
否则分院后难免会为外人所趁,你以为如何?”
姜远仔细思索一番,鸿帝考虑得还更周全一些。
先前他只想到消掉书院学子的天子门生隐号,却是没考虑到这一点。
若是分院后,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,那所有的心血真的白搭了。
不仅教不出良才,反倒出奸佞庸人。
而且,书院的锋芒初显,鸿帝不可能会直接放手,这么多人才他舍不得。
姜远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,任何事都能考虑的周全,鸿帝刚好帮他补上这个漏洞。
如此一来,既没破了姜远办书院强大周的最初理念,也不会让往日的心血白流。
分院时,学子们的抗拒也不会太大。
姜远郑重道谢:“孩儿谢过岳父大人。”
翁婿二人边喝酒边聊,又商定了一些细节。
除了分院后,授业宗旨不变以外,其他的规矩也不能大改。
比如勤工俭学,奖学金,实地实习之策等等,都要完整复刻出来。
每十天,各分院的学子仍要向周刊杂志递交文章此类的。
唯一改变的,就是让三家分院彼此竞争,成百花争鸣之势,来抵消将来可能出现的隐患。
“太上皇,时辰已不早,孩儿先行回去了。”
姜远看看殿外天色,不知不觉间已是下午,既然事情谈妥了一件,也该告辞了。
鸿帝也不多留:
“你且回去吧,分院之事,吾会安排,你无需出面。”
姜远知道这是鸿帝,主动为他挡下书院学子的质疑,又拱手行了一礼。
姜远的酒喝得有点多,脚步已有些飘浮。
福寿宫的太监见得这情形,连忙上前来扶:
“侯爷,您可得慢着点,别摔喽。”
姜远将手搭在那太监的脖子上,打着酒嗝问道:
“长乐宫的宴席散了没?”
太监应道:“还没散,奴婢扶您去那边?”
姜远摆摆手:“有什么好去的,扶本侯出宫。”
姜远这话说的有些大不敬,帝王设宴宴请百官,他不去就算了,还来一句有什么好去的。
“侯爷慎言。”
太监连忙提醒姜远,扶着他往通阳门而走。
经过长乐宫附近时,姜远果然听得里面传出饮宴的谈笑声。
“唉,回家,太上皇说得对,喝多了就回家躺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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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远喷着酒气刚出通阳门,只觉尿意上涌,忙对那太监道:
“等会,本侯方便方便。”
姜远说着撩了袍子,便解裤带子。
那太监大惊:“侯爷,不可啊!这是通阳门啊,在此处小解,是大罪!奴婢扶您去茅房!”
姜远咧嘴一笑:“茅房太远,本侯就在这里方便,你敢拦我?”
那太监吓得满头大汗,暗道这祖宗喝多了别耍酒疯啊,出了皇城,爱上哪尿都没人管你。
太监还要拉着姜远走,却被姜远一把推开,哼道:
“你敢让本侯憋尿,我真打你!”
姜远不管不顾,如同江河泛滥,在城墙根上画了一幅水淋江山图。
“呵,明渊,你如此所为,这是在怪朕急功近利吧。”
赵祈佑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姜远身后,声音沉沉的。
姜远头也不回,只顾画他的江山图,嘴里却道:
“哪能呢,臣实是尿急罢了,跑茅房那么远,我走得又慢。”
赵祈佑哼道:“还说不是!你对朕不满,可以与朕说,何必这般!”